北都

今生不愿苟且。

曾经沧海

祝老叶生日快乐!放一个番外。


 

曾经沧海

 

 

第一届中国荣耀国家队的集锦视频在户外的LED电子屏上不断播放着。王杰希低着头竖起衣领从广场上匆匆走过,身边年轻男女纷纷驻足仰望,懂行的不懂行的都指着那屏中人物议论纷纷。微草队长步子迈得很急,不时抬腕看看表。距离一点整还有三五分钟,他掐着点踏进基地大门,在大厅同前来拍摄的记者碰了个正着。

 

“抱歉。”王杰希腾出只手同对方一一握过,“临时有点事儿,回来得晚了……要换队服吗?”记者看样子是他的粉,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随意一点就好,不碍事的。——第一次见到王队真人,有点小紧张啊!”他笑笑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笔,大手一挥潇洒地在那一个集邮本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世界赛的冠军一时之间让中国在世界电竞界大放异彩,在电子竞技被正大光明地划分进体育竞技项目的今天,这一场胜利值得被载入史册好好珍藏。前些日子老板找他时专门提了这事儿,说是上面派了人专程过来要拍个纪录片,结合在苏黎世随队记者拍摄的影像做成特辑在电视台播放。王杰希对这种事向来没什么意见,记了时间就应下了。回去以后他问叶修:“你知道那片子的事儿?”叶修的反应和他差不多,平平淡淡地噢了一声。“随便吧,”他说,“以后当荣耀宣传片倒挺好。”

 

王杰希在微草基地的训练室坐下。摄影师专门挑的位置,化妆师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秉承着真实至上的原则不去过多地遮掩王杰希的大小眼。人就算长了这么一副面相网络上还是有女粉丝天天喊着想嫁真帅。准备工作做完立马开机,前几个问题稀松平常,再度解封魔术师什么感觉,为什么拒绝担任队长,这一趟下来最难缠的对手是谁……这些对于出道几年就当了几年队长的王杰希来说毫无难度,可能是嫌答案太过滴水不漏缺少爆点,暂停的时候他们团队聚在一起悉悉索索商量了点什么,再开机时提问画风一转,径往私人的方向问过去了。

 

“国家队的队友放到圈内都是大神级人物,王队觉得合作起来最舒服的是哪一位?”

 

王杰希想了想。“我能说都挺舒服的吗?”他笑,“其实水平越高的人聚在一起那种默契都是天然的。实在要说,那就小周吧。他和谁配合都效果不错。”

 

“所以国家队里您最欣赏的选手就是周泽楷?”

 

“那不是。”王杰希说,“还是叶修。”

 

 

这片子大概前前后后做了三个月左右,临近新年的时候剪辑完毕,大年初一正式在CCTV9播放。上面的确重视,于细枝末节之处都能见到制作精良,王杰希全家坐在电视机前收看,他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企图溜走,被弟弟妹妹推搡着按到沙发上。

 

“我们家杰希真是出息了。”王母感慨,片头就是他们一群人举起象征着冠军的奖杯时的场景,倒叙结束转入正题,又是从他们在北京搭机出征时讲起。一场场比赛,珍贵录像,穿插着事后的采访。摄像组也是有心,三个月跑遍每个队员的母队,拼接在一起成了很好的回忆材料。叶修出现在镜头前时打领带穿西装,下面字幕打着“领队,28岁,退役后成为普通员工”,他嘴角勾了一下,没忍住收起唇边笑意。“每个人都竭尽所能,”叶修说,他很少有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刻,“当然如果你问我那场最精彩,我只能说还是最后总决赛我上的那一场。”果然帅不过三秒又开始习惯性嘴欠,他的笑容扩大了,旁边妹妹拱拱他。“叶神真的好霸气!”作花痴状,王杰希苦笑摇头。“当然杰希哥也很霸气!”画面一切换到总决赛录屏,王不留行眼花缭乱的操作在对手身上炸开,一叶之秋挥舞着长矛替他截断一切想来阻挠这场对决的选手。“最后一场您和微草队长王杰希的配合在网上引发了大量的讨论,太精彩了,请问这是你们赛前专门演练过的吗?”“这倒没有。”叶修玩着领带的尖头,这让他与整身行头看起来更加格格不入了。“是下意识的,之前谁都没想到对方居然还隐藏着实力,牧师线崩溃得太快,我们必须要力挽狂澜拼上一把,才有可能争得一线胜机。”“您相信他一定能在计划时间内带走对方的王牌?”“对。”叶修点头,他的嘴角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王杰希嘛。”

 

他看得有点心痒痒。叶修从不在他面前夸他,倒是常常在人后不吝赞美,怎么肉麻怎么上。“这小伙子可以的。”他父亲开口,“我看过他的报道……真的了不起。”王杰希含糊地嗯了一声,他有点心虚,没做好和家里开诚布公的准备,只得兀自沉默下去。电视里对他的考验还没有结束,记者继续爆料:“我们采访过王队长,他表示他最欣赏的荣耀选手是你。”

 

叶修噢了一声。电视机里他慢慢挺直了腰板,这下连笑容都懒得掩饰了。“老王这么说吗?”他抬眼直视镜头,那张看惯了的脸配上漫开来的笑容竟然有点帅气逼人。“谢谢了啊,哥也爱你。”

 

王杰希在全家人的注视下淡定自若。只有不争气的耳朵悄悄地红了。

 

 

“你差点害死我。”他找了个空隙出去给叶修打电话,有点抱怨有点恼,喜藏在心里没给人听出来。“你看那片子了?”叶修很坦荡,“我没想到那句也能被他们剪进去,你说这都是些正经人吗?”王杰希对他的结论十二分地赞同,那边叶修很快又补了一刀:“你上微博了吗?刚刚沐橙告诉我,他们好像还搞了一个花絮版放到了荣耀官网上。”

 

王杰希内心波涛汹涌,他有些无力,光从花絮版这三个字上他都能嗅到浓浓的八卦气息。“你还说了我什么?”

 

“放心没有。”叶修笑,“夸了你两句。没了。”

 

“有机会参加世界赛,说实话,我真的挺高兴的。”花絮视频里叶修干脆把那条领带从脖子上拽了下来,这下他整个人都变得顺眼多了。“对于我们这些老选手,这样的机会都不多了……我还记得像张佳乐王杰希这些人刚出道时候的样子,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一眨眼他们也都带新人了,挺感慨。”

 

“我也佩服他们的毅力。老韩选择把时间留给霸图,我也佩服。如果时间能重来,真的,还想再体验一次十八岁时候毫无顾忌打比赛的时光——祝福现在还留在场上的荣耀选手们,祝你们年年十八。”

 

剪辑师给配了个无比煽情的音乐,弹幕刷着叶神别走荣耀不败嚎啕大哭的一片。叶修很少这么认真地祝福谁,这看得他都忍不住眼睛一酸,职业选手QQ群早就爆炸了,全都刷的叶修尼玛还搞这幺蛾子,明摆着骗小姑娘眼泪。他又上微博逛一圈,那个花絮视频早就被轮上首页,艾特他的人无数,他翻了翻评论,除了常见的那几条这次还多了许多“求‘不知天高地厚的张佳乐王杰希.jpg’”、“跪求叶神把硬盘交出来”、“有生之年我cp居然连着发了两天糖”,还有职业选手在那边凑热闹。其中以被点到名的联盟第一弹药最为亮眼,张佳乐显然是被感动了一下,文艺兮兮地打了这么一句话:

 

“我曾经以为自己所做的只是一滴水的努力,谁知道有人竟珍视它们为海洋。”

 

王杰希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结局。于是他点开了张佳乐这条转发下的评论,点赞上热门的清一色全是“别说了在一起”、“孙哲平哭晕在厕所”、“乐乐不哭站起来撸”,他明智地选择了无视他消息盒子里爆炸式增长的艾特。

 

“这日子没法过了。”他给叶修发消息,还好是新年假期,尚且不用去队里面对媒体与群众。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奈何微草队长心里有鬼。叶修也正困在家里,回微信的速度很快。“过两天就好了。”叶修安慰。

 

 

但很显然,群众的热情消散得没有这么快,这少不了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一开始是几个老选手突然诈尸起来转发视频说了一通话,他们的微博又被现役队员再转发,一波波下来竟又成了新的热点,一时间由这纪录片引发的波澜竟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成为了一场对老选手的追忆大会。自退役后就悄无声息的嘉世副队长吴雪峰的微博被挖了出来,这人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真的有资历说叶修两句的人把他的这位前队长又捧又骂了一顿,叶修乖乖转发,顺便又成功敲诈了昔日副队一顿大餐。林杰也更新了,为了骗转发还附带了一张不知摄自猴年马月的第一赛季战队队长合影,韩文清和魏琛都嫩得要命,被各种营销号疯狂转载。管不了了,王杰希自动转发,队长两个字被重重敲上。

 

林杰愉快地和他进行了版聊,从追忆过往一路聊到微草未来,看得粉丝在评论里嗷嗷叫。

 

他许久没见老队长,微草前后两代人在微博上气氛融洽兄友弟恭,直到一个在事件中一直没有作出什么表态的人猝不及防地上了一计猛料。

 

@方士谦V:分享图片。不知天高地厚的王杰希.jpg。附赠没羞没躁骚扰我们小队长的为老不尊秋.mpg。

 

照片是王杰希第一天穿上微草正选队服时拍的。他转身试图阻止罪魁祸首的偷拍,可惜没来得及,画面上少年看起来确实很有年少轻狂的感觉,眉毛高高挑起,桀骜不驯的样子。那视频呢?王杰希点开播放按钮,缓冲结束,画面上他穿着白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队服外套被随意地丢在一边。叶修在旁边,那时候他还是叶秋呢,吊儿郎当地伸着一只胳膊揽着他肩膀。拍摄者学艺不精,镜头一直在晃,叶修大大咧咧地搂着他,脸和脸靠得很近,似乎一低头就能碰到对方呼吸。叶修在笑,他嘴唇翕动,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大概是说了句垃圾话,王杰希看到自己转过脸去,右手握拳毫不客气地往人下巴上砸,叶修眼明手快右手一挡手指张开包住他拳头。

 

“大眼出息了啊,打不过就想真人pk啊?”

 

他自己微微侧脸去看他,脸上全是无可奈何。还是欢喜的?那时候他尚且没有察觉到自己喜欢着叶修,只知道隐隐约约地揣着高兴。叶修扣住他拳头的手一时没有放,他感觉自己手心热了起来。画面上的两个人如此年轻,面貌美好足够让粉丝唏嘘感慨好长一段时日。可王杰希的记忆还要飘得更远,他想起来了,那是他在赛场上第一次输给叶修时的事情。

 

他们一直拼到残血。电脑屏幕上战斗法师全程紧贴魔道学者打,王杰希也不急着抽离,拉近距离拼抢输出,这是场真刀实枪干上的快打,没有试探,没有迂回,两个角色从最开始就干脆利落地直冲地图最中央。“行啊!”叶修的声音在他耳边,透过传输介质而稍微显得有些失真。“不过还差了点,回去接着练吧。”战斗法师一矛横穿魔道学者胸膛,血珠乱溅,荣耀。

 

叶修来他们休息室敲门,嘉世8:2大胜,他这么做是有点耀武扬威的。可惜叶修其人向来不要面皮。他一进门就遭到了方士谦的破口大骂,捋起袖子就想把人扔出去,王杰希在一旁作壁上观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谁知对方眼珠子一转直接拨开人群往他旁边一坐。

 

他得寸进尺地伸出手臂勾住王杰希的脖子。“服了吗?”袖子口全是烟味,那张笑嘻嘻的脸怎么看怎么欠扁。“早着呢。”王杰希回答,余光瞄到微草队员打开了房间里一台DV机。方士谦骂骂咧咧一把夺过:“靠,我要录下这个老家伙的行迹,昭示天下他有多不要脸皮。”

 

叶修靠着他,皮肤透过两层薄薄的衬衣贴在一起。他下一次这么做是在两周以后,第一届全明星周末,新人挑战赛。这次王杰希输得彻底了,叶修不接他锋芒,老土而实用的打法,轻而易举把他送下了场。比赛结束他又过来揽他:“懂了吧,上次是我让着你……这回服了吗?”

 

王杰希没来得及回答。微草队员急着赶来救主,匆匆把他从叶修的魔爪下拉走了。

 

他只当叶修对每个最佳新人都是忍不住要去招那么一两下,次数多了也就不以为意了。后来他问叶修:“你当时老找我麻烦是故意的?”叶修叼着烟想了半天。“那倒没有,”他沉吟,“是觉得你好玩儿吧。”

 

那个访谈花絮还有下一段。采访的是喻文州,蓝雨一向温文的队长少有的在镜头前开玩笑:“总觉得他们这几个三期前的家伙之间都有种奇怪的气氛存在……是结界吗?”黄少天从旁边窜出头来想讲话,被后期无情地快进了。喻文州接着说:“可能是一起经历了联盟最开始的那段时日,那时生活还远没有踏上正轨,所以这种感情才更加惹人艳羡吧。”

 

叶修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站在马路牙子上等他。新年,下雪,街上被装饰得喜气洋洋,这人难得忍住没抽烟,只一个劲儿在那儿搓手。“总算想到约我?”他含着笑抬头看向跑得气喘吁吁的王杰希,后者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下,略略弯腰做个小小的喘息。“你怎么不约?闷坏了吧。”“不想打扰你们合家团聚呗……”

 

“说什么话。”王杰希打断他。一片雪花掉在他睫毛上,他没眨眼,只看着叶修。“你不算我家里人吗?”

 

他低头飞快地在叶修唇上啄了一下。就在大街上,很快,很短促,带着些不知从何生出的急不可耐。叶修被惊了一下,他伸手握住王杰希手腕。“得……我错了行不?”他让王杰希闭上眼睛,雪花融化在他的指尖。“换个地方。”

 

方士谦有两条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他正在街边买煎饼果子,强调加葱不加香菜,还要两个蛋,一边嘱咐着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微博,手指划动,他愣了一下,随即啧了一声。

 

[转发]@王杰希V:还是小水洼的时候没想到后来会成海。

 

[转发]@叶修V:大眼说得对。我们有海,曾经沧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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