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往事
点文第二发 手动艾特经常给我写评论的寒山姑娘（同名太多我找不到你头像呜呜）和白雨银竹姑娘（没有繁体输入法呜呜）
叶王竹马AU
杭城往事
2015年6月，杭州下了场暴雨，三天三夜大风大浪，从北边来阵妖风，掀翻了嘉世网吧门前的百年银杏树。陶轩围着折断的树桩子转了三圈，唯恐这是时运不济的意思，喊了网吧小弟连夜跑去普陀山给龙王老爷烧香。叶秋在屋子里打荣耀，两耳不闻窗外事，全权交付给他张罗。陶轩视察完毕往回走，在网吧门口碰到一个高中生样子的年轻人，背挺得直直的，单肩挎了个阿迪达斯的运动包，站在门口仰头看了看牌子，立那儿不动了。
经营黑网吧的陶轩对青少年一向十分宽容，他以为这孩子是没带身份证，忍不住心里偷笑，走过去特别和蔼拍拍人肩：“上网？”
青少年转过头，他有一头特别不羁的刘海，爱遮不遮地挡在眼睛上方——这挡得是有理由的，陶轩心里一瘆，这孩子的眼睛一大一小，平平淡淡甩过来一眼，却凌厉得好似能直接看到人心里去。“您好，”大小眼对他点点头，一口地道京片子，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抬手指指面前的网吧，“请问——‘一叶之秋’是在这里吗？”
陶轩心里一松，“你是他粉丝啊？”他笑，“没错，一叶之秋在嘉世。”他强调了后两个字，“等到九月份就能参加联赛了。”
“这样啊。”大小眼沉吟。“谢谢您了，”他客气道谢，转身像是要走的样子，陶轩赶紧叫住他，“叶秋在里面呢，”他说，“你不进去见见？”
“……”大小眼沉默了一会儿。“过两天吧。”他摆手。
陶轩因此把这件事当成了一桩奇遇，晚饭时和叶秋说起，“今天在门口撞见个你的粉丝，还从异地跑过来的，我问他要不要进来见你，小家伙害羞，扭头就走了”，叶秋忙于扒饭，扒完了像往常一样吹两句牛逼，“哥的魅力，嗨，没谁”，放了筷子又献身荣耀事业。从那天晚上开始又滴滴答答地落雨，梅雨季节，没完没了的样子，网吧客流量都有些减少，马上要投身大事业的陶老板反而很看得开。又过两天，他撑着伞从外头回来，站在门口屋檐下抖伞上的水，抬头无意看到有个人也站在檐下，瘦瘦高高，脚上一双荧光小绿鞋特别惹眼。
“哟。”陶轩和那双眼睛对视，一秒恍然大悟发出声音。“你又来了？”这回不听人说话，直接探了脑袋往里面喊：“叶秋？叶秋在没出来下？”
他走到前台，扒着塑料挡板探过身子，果然找到一个蹲在地上的叶秋，正在翻箱倒柜。“你粉丝又来了，就在外面——你找什么？”“找上次挑战赛的剪报。”叶秋头钻在里面，声音闷闷，“老陶你到底放哪儿了？”“不是给沐秋带回家了吗？”陶轩说，“你这记性。”
听了这话人终于从桌子底下露出个头：“你不早说？”他灰头土脸，悻悻地撑一把地站起来，好似不在意看一眼门外。陶轩想起初衷：“门外有你的粉丝……”叶秋把烟盒子拍在桌子上，“我见过了，”他竟然肉眼可见的烦躁。“……不是粉丝。”
他回到走道上，雨一直下，掉在水泥地溅出来的水珠弹在他裤脚管上。“喝吧。”叶秋不看人，拿罐冰可乐去碰人手臂，自己手指尖夹着根烟。那人并不接，转头直直地看着他。
叶秋被他盯得更烦。“拿着。”他直接拉过人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扒开手掌，再把饮料塞进手心，包回去。他自己转头对着雨帘咬着烟屁股悉悉索索地摸打火机，摸了半天没摸着，从旁边不动声响地递过来一只。这回轮到他诧异，叶秋扭过头，上下打量着这个比自己略矮一头的高中生：“……王杰希你哪儿来的打火机？”
王杰希手腕一松把东西扔进他手心，没理人，那个意思是你管我。他掰开可乐易拉罐的拉环，仰起脖子猛灌两口，气势如虹就像对瓶吹啤酒。叶秋望着雨幕发呆，香烟升起袅袅青烟，橙黄色的火光稳定灼烧，坠在他指尖。“你住哪儿？”他问。
王杰希答非所问。“他叫你叶秋。”
“你也得叫我叶秋。”叶秋，其实是叶修搪回去。“……你长高了。”
他不知道王杰希怎么找到的这儿。叶修从北京逃离，悄无声息，偷了他弟行李这种劣迹斑斑的事例，他不信他爹会往外散播。那还得是他那个仇兄情结强烈的弟弟。他烟越抽越凶，差点呛到嗓子口，看到王杰希一大一小两只眼睛——“阿姨要拿藤条抽我了。”他咧咧嘴角。
“修哥。”王杰希叫了他一声，在檐下滴雨的背景中望着他，雾气朦胧，他还小，脸上稚气未消，却也到了年轻人抽芽般节节生长的年龄，假以时日，叶修想，假以时日他也会长成一个男人。他现在就已经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弟弟了，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目光中有一些超乎年龄、也超乎别人的洞察与冷静。“你是认真的？”
叶修猛吸一口烟。“你看我像闹着玩儿吗？”
“明白了。”逃学的高中生说。
沉默。平日里的巧舌如簧好像一下子全哑了炮，风吹得很冷，雨水湿了鞋子。里头陶老板喊了声：“叶秋，叫小朋友进来避避雨！”
叶修耸了耸肩。大拇指朝向里面：“进来吧，”他说，“参观参观你修哥现在打工的地方。”
王杰希低了低头，他发梢沾了水，有一缕贴在脸颊上。“鞋子湿，”他说，“有没有鞋套？”
“你等着。”叶修说，没有犹豫转身跑进去，感觉身后长长地拖着一个人的眼光。“老陶，鞋套！”他吆喝，像是要借此掩饰一些别的什么，陶轩纳闷地抬起头，指指前台旁的纸板箱。“你也真是的，”他说，欲言又止，门口这时候又冲进来一个人，满身带水好像刚从湖里捞起来，直直就要往里头闯。“苏沐秋你小子！”陶轩大叫，“我刚拖的地，抖干净了再进来！”
苏沐秋笑嘻嘻：“下雨天还拖地板，老陶你也太勤快了。”一边又拿探听八卦的口吻小声问起来：“刚门口那小孩儿谁啊，没成年不让打游戏啊？你看这大雨天也不收留下，刚冲出去差点撞我肩膀上，力气真不小，疼死小爷……”
“什么？”叶修猛地从纸箱旁直起身子。
“哟叶秋你也在——你跑什么？”
他冲到门外。走道上放着一个空的可乐罐头，百事可乐，蓝红白三色。天空一道惊雷，大雨瓢泼而至，水汽重重的街道上，看不见少年清瘦的影子。
后来他一直对当年的这件事很是后悔，根据后面发生的事仔细琢磨，叶修觉得当年王杰希可能是带着他练好的魔道学者帐号卡千里迢迢来投奔他的。他从小不学好，王杰希住他隔壁院子，其人也是天生牛逼的性子，他整什么幺蛾子叶修都不出奇。他干嘛对自己青梅竹马脸色硬？
叶修再看见王杰希是又两年后的萧山，方士谦臭着张脸和他扯京片子，新任微草队长站在他身后，反应平淡地看他俩吹牛。叶修眼睛瞄着他，侧了侧身子想靠近过去，被方士谦一巴掌打掉伸出的手。“你离我们家新人远点儿！”他瞪着眼睛警告，“和你这嘲讽脸呆一起久了是会被带跑偏的！”
“你们家的？”叶修拉长调子。王杰希看起来很正常，大小眼一如既往神棍，表情几乎没有任何波澜，这狠狠在他心头拧了一把，说不出来的烦躁和不痛快。“让开。”他推了方士谦一肘。
“叶秋前辈。”王杰希看着他。
叶修听了这称呼顿时气极。“你好你好。”他摇着对方的手，手劲之大像是要捏碎人骨头，好废了他打荣耀的这双手。他听见王杰希嘶地一声，顿时又不舍得，手上一松被对方瞬间反握住。这回轮到他痛得咬牙，抬眼狠狠瞪对方。小兔崽子，他心里想，我打得你认不得爹娘。
王杰希认不认得爹娘没人知道，反正这一顿下来，后面厕所隔间叶修把他摁在墙上，“我是谁？”他捏着对方下巴逼着人看他，应该是十分的凶，王杰希在他身体下盯了他一会儿。“……修哥。”他终于叫出口，虽是没有记忆中那么软绵绵，叶修心里这才稍微顺了一点儿，松了压制人的手拍拍衣服直起身来。
“不学好。”他总结。
王杰希靠在墙上。“我乐意。”这就有了当年率领一院子小孩儿和他们院打攻防的气势了，叶修嗤笑一声，伸手在他脸前顿了一下，最后抬手放到人脑袋上一顿乱揉。
“不许方士谦说你是他家的。”他说。
王杰希翻了个白眼。“你和他说去。”
他总是对王杰希有很多要求，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潜意识就觉得这个人是他家的，他看着长大，又天意弄人地和他走了一条道路，面对他人可以随随便便吊儿郎当，对王杰希就得很严厉。可能他叶修就是有欺负弟弟这种不太好的习惯，这么一路延续，看着王杰希逆水行舟，行为张扬跋扈实则非常内敛，这是只有他知道的事，他不和别人说。
后来微草拿了冠军。王杰希半夜打苏沐橙手机，把他从床上叫了起来：“你服不服气？”他大着舌头。
“你喝多了吧？”叶修大字型躺在床上，“不错不错，恭喜恭喜，小朋友总算有长大成人，不用我再操心。”
“叶、修。”王杰希字正腔圆叫他名字，好像热气要吐到耳朵边：“叶修。”
“没大没小。”叶修说。
王杰希听了这话沉默了几秒，就在叶修准备再开口说点别的时候他笑了两声，然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又两年，微草再度在荣耀决赛打败了百花捧得冠军，这回叶修给他打电话，开头第一句：“张佳乐真可怜啊……”王杰希呵了一声，又挂断了。
第三年叶修压根就没呆到决赛。他揣着他宝贝的几个烟盒净身出户，七年荣耀全当错付，他什么也没有，两袖清风地空降马路对面，啪地甩出苏沐秋遗赠的那张卡从头来过。这时候他抽着烟，看着熟悉的杭城街景，大雪纷飞，他站在网吧的屋檐下静静反思自己。反思陶轩和嘉世，反思联盟的变迁，反思自己是不是很混蛋，然后，他想到了王杰希。
他想：王杰希当年从北京跑过来，站在网吧门口屋檐下的可能同一位置，他在想什么？
香烟要烧到指尖。叶修出了神地望着街对面那个在当年暴雨中牺牲了的老树桩，他总是把他当弟弟，为什么呢，他叶修是个会拘泥于尊长与辈分的人吗？
陈果站在兴欣门口喊他吃晚饭。他应了声，低着头往回走。
若非如此，那些就坠在唇边的热吻如何抵挡。他背不出王杰希电话号码，到了今日，无法还一个告白的电话给他。在这个他曾经年少轻狂的城市里，这是一段他已经错手失去的故事。
没有办法，叶修想，闻着泡面香。再熬一个夜吧。
第二天，他遇见了一个飞扬跋扈、走位风骚、满脸写着欠揍的中草堂十区会长。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