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
LO主是什么粉，大家都懂。嘘，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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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杰从台上下来，汗水浸湿印着赞助商和战队LOGO的T恤衫，脑后好些日子没有打理的头发不分你我地沾成一团。微草那边的场助赶紧地递矿泉水瓶子过来，他疲惫地笑笑接过，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灌了半瓶。刘小别把毛巾扔给他，他兜着坐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摇摇头站起身。身边的小队员们用担忧夹杂着崇拜的眼神看向他，高英杰轻轻挥了挥胳膊。“准备团赛吧。”他说。
他在走道里碰见邱非，后者行色匆匆，像是赶着要回休息室布置战术。擦肩而过之前他们简单地彼此示意一下，几秒钟的眼神接触，流露出来的都是相同的凝重。微草和嘉世队长都不是多话的人，这等情形与平时相比没有那么的不同。高英杰闭了闭眼睛，他不动声色极了，仿佛刚才台上那一场激烈碰撞的交战双方里没有他。他眼前浮现出一盏破败的灯，摇摇晃晃地坠在烤串摊塑料方桌上方，微弱的灯光挡不住四面八方一片漆黑，一棵长歪了的花树肃穆地立在深深的沟渠边。邱非的侧脸在光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皮肤表面淡淡的绒毛，几片茶叶粘在纸杯壁上，澄黄的液体堪堪见底。这种时候的他与邱非是和平时赛场上全然不同的，与之映衬的还有其他人，他们共有的那几个对手。吵吵嚷嚷到终席，有人提前起身走了，剩下几个没有门禁的继续喝。
邱非不是属于会留下来的那种人。但他那天有些反常，像是有话憋在肚子里好久没说，又犹豫再三不知是否要倾吐。高英杰坐在旁边看他侧脸，鬼使神差捉到他下定决心抬眸的一瞬。他注意到他下巴的轮廓，非常坚硬的线条，思维发散进空气里，眼神落到他翕动的嘴唇上。这导致他出神几秒，一时没有领会到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话。对面坐着的人已经嚷起来了，他还费劲地琢磨着刚才那个口型，直到话题人物再次开口，他才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邱非说：“我想收购一叶之秋。”
“对方的核心是谁，不用我多说。”高英杰对微草队员说。“邱非今天状态很好，打起精神，盯牢他动作。”他说完最后一句示意上场，刘小别拎起队服夹在胳膊下，他看向高英杰，像是想说什么最后终究没说。高英杰还在思绪里，他想得很深、很沉。嘉世今天会用什么战术？他心里有种微妙的不确定感，他想起邱非的侧脸，灯光下那个格外坚硬的下巴。他也是个格外坚硬的人，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性和不知从哪里来的固执，看不穿窥不破。但缝隙是存在的，高英杰见过它们，从前的时候频频，最近的一次是那次烤串摊上，他说起一叶之秋那四个字时的神情。
他见过那种神情。故事要追究到很久以前，他还是个普通的微草队员，那样一个夏天。王杰希——微草永远的老队长，他们这一代人最爱的荣耀选手，即便退役了也闪着至高无上的光——于夏休期前的某日叫住他。“如果顺利，我们队下赛季可能要转来一个新选手。”王杰希说。“你熟悉和战斗法师的配合吗？”
邱非坐在微草的会客厅里，手边一杯没动过的茶。他背靠着窗，墙体投下大片阴影，他的脸在阴影里。高英杰路过会客厅，眼睛不经意地往这边一扫。他的步子停住了。
“你是……邱非？”他一只手抓着门，动作呈现出一种微妙的不协调感。坐在阴影里的少年闻声抬起了头。“我是。”这是专属于变声期的呕哑，那个新闻报道里作风低调的嘉世新人的面目在这一刹那与面前的这个少年重叠了。
他突然安定下来。“你好。”高英杰倚着门，他揉了揉鼻子又对邱非微笑。“我是高英杰，我看了你的比赛。”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邱非低了头，过半晌抬起来。他自嘲地笑笑：“……输了。”
高英杰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他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觉说什么都多余。于是他想了想：“要不要和我来打一场？”
他看到对方明显诧异的神色，不知为何，有些狡黠地就笑了。邱非很快反应过来：“行啊。”他从兜里摸出了卡站起身。
那一天晚上王杰希查房，罕见地发现一向最守规矩的高英杰房间灯还亮着。他扣起手指敲敲门，门没锁，他轻轻一推就开了。高英杰穿着睡衣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听见声音抬起脸。“队长。”他叫，王杰希微微抬起眉毛。“怎么了？”他给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
“我觉得……如果有选择的话，邱非不会选择留在微草。”高英杰掂量着说辞，慢慢地表达意思。
“怎么说？”王杰希问。
“我和他打了一场。”高英杰皱起眉头，“总觉得……他不是那种人。”他想了想。“屈居人下？”他换了个词。
王杰希颇有兴趣地看着他，那眼神是鼓励的，于是高英杰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是一种感觉……”他迟疑了。“感觉他和一个人很像。”
“谁？”王杰希说。
高英杰拽紧睡衣袖子。“叶秋。”他小声地说。
他有些惴惴地望向他们队长，不知自己如此评价是不是有些逾越。毕竟他从未和叶秋在场上交过手，对于他们这些新生代来说，叶秋，那都是上个时代的事了。高英杰也说不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联想，是因为战斗法师吗？他从那些古早的录像与眼前盯着电脑专注操作的少年人之间看出了什么更细微的联系，不一样，又很相像。
而王杰希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他重新站起来，伸手拍了拍高英杰的肩膀。“早点睡吧。”他说，“明早还要训练。”
他和邱非一直不熟。要怎样才能定义那个所谓的“熟”？他和乔一帆情同手足，和卢瀚文刀光剑影地厮杀，和宋奇英静静地坐着半天不说一句话，如此下来，才换得共同坐在一张塑料方桌旁，流着被辣椒撺掇出来的泪与被热气蒸腾出的汗水的时光。而邱非呢？那天晚上他们坐公交车回旅馆，只在半夜出没的夜行公交，车上除了他俩以外空无一人。邱非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的脸隐没进黑暗，与窗外变换流转的景象分割又重合。他心中突然涌现出悲戚的情感，不知为何，他想着邱非念出一叶之秋那四个字时的样子，眼前看到的是王杰希退役那晚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这是些从未被分享但却是共同的记忆，邱非沉默地垂下眼睑不发一辞，但他明白，高英杰也明白。
所以他拱拱身边人垂下的手臂。邱非转过脸，他看着对方突然说出口。
“我想看你用一叶之秋比赛的样子。”
我想看一叶之秋用那熟悉的方式挥动着战矛，然后王不留行迎上去，风口浪尖，刀山火海，在所不辞。那样的样子。
邱非无声地看着他，他的侧脸真的又坚毅又漂亮。高英杰扯了扯嘴角试图做出一个笑，又想到在黑暗中对方看不到。公交突然一个急刹车，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往前冲去，身边人眼明手快拉住他。他的手温暖而有力，高英杰愣了一下用力回握过去。情绪透过指尖蔓延开来，他默不作声靠回了椅背。
战斗格式站在场上，沉默而无畏的姿态。王不留行在天上飞过一圈，最终稳稳地在他面前停下。他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和邱非交战，用的不是这张帐号卡。高英杰的荣耀生涯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顺遂得有些遭人嫉妒的，可他也羡慕邱非，带着不知道是何种的心态。比赛结束的时候双方握手，他和对方皆是满头大汗。解说似乎在高声叫喊着什么，可这一切似乎都与此刻无关了。戴着队长袖标的邱非走到他面前，挑着眉毛伸出手。
“没想到你会这么打。”他说。
“和你打比赛，我可不敢有一点儿大意。”高英杰笑了，他眯起眼睛的样子被乔一帆评价过为天然无害，可惜如今学坏。邱非握着他手突然凑近过来，嘉世队长一张脸在面前无限放大把他吓了一大跳。
“夜宵，两个人，我请。”邱非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挠得高英杰有点痒，耳朵禁不住微微地泛红起来。
“约不约？”他冲着高英杰眨了眨眼睛。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