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

今生不愿苟且。

时不我待

 

时不我待

 

 

叶修趿拉着拖鞋去小卖部买烟。

 

拐角处靠墙坐着个年轻瞎子,穿得破破烂烂,姿势却特别大爷,手里擎一把二胡,咿咿呀呀在那儿拉。面前放了个搪瓷盆,一众钢镚捧着一张绿油油的二十块。叶修路过瞅了他两眼,瞎子岿然不动兀自演奏,不知为何自然地显露出谜之自信与笃定感,一排麻雀停在他背后的窗台上。

 

“能不拉二泉映月了吗?”叶修掂着烟盒嘴里咬一根,“换赛马成不?”

 

“二十块。”瞎子干脆利索地回答。

 

叶修往口袋里摸钱,两张五块一张十,啪地甩人碗里。瞎子也没伸手摸,两腿一搭换了个姿势,咚咚锵锵把曲子拉完。“好!”叶修给他鼓掌。瞎子似露出几丝得意神情,放了二胡对他抱拳。“先生还想听什么曲子?”

 

“不用了。”叶修说,“你把墨镜摘下来我看看?”

 

年轻人闻言脸色变了变,没答腔,只迅速从膝盖上拾起吃饭家伙,摆了个架子自顾自地又拉起二泉来。叶修站原地听了会儿,烟头在脚底下碾灭。回去了。

 

第二天叶修又出来买烟。那瞎子还坐在那儿,老样子,还拉二泉映月。叶修从兜里摸出个钢镚往里扔,瞎子不理他,头还偏了偏。“今儿乐意摘了吗?”他问,瞎子把弦拉得噌噌响。他自觉无趣,于是走开了。过一会儿回来。“五十块钱,够吃四五天,成不成?”

 

“神经病。”瞎子骂了一句,二胡一搁收拾东西,啐了叶修一口利索地跑了。

 

第三天苏沐橙过来给他带午饭,躺在他宿舍床上扁嘴。“拉二胡那人跑后面那条街去啦!”她抱怨,“说是碰上个找茬的没安好心,哪个人这么无聊,我还想听他拉赛马呢!”

 

“是啊,”叶修紧盯屏幕双手在键盘上飞舞,“素质不行,每天白挣四十块钱都能跑,一代不如一代啰。”

 

他正式决议去打职业前晚苏沐秋躺在他隔壁的床上。如果没发现我会打游戏,他说,我可能会去街边当个拉二胡的。叶修说你他娘就会吹,苏沐秋嚷你别不信去问沐橙。他那首赛马以孤儿院为中心艺冠五条街。如果没去拉二胡,那可能做个木匠,粉刷匠,装修师傅,你知道现在做手艺人多挣钱吗?

 

这都能算艺人?叶修臭他,可以可以,争取当个德艺双馨老艺术家,等哥拿遍冠军飞黄腾达,就请您来我家刷墙。

 

苏沐秋静了静。我不想打游戏了,他阴郁地说,我现在比较想打你。

 

他到底还是和苏沐秋不一样。那时候他不能使用“如果我没有去打游戏”这个句式,因为叶修是个生活的叛逃者,而苏沐秋是个求生者。最可笑的是他们竟不动声色地互相艳羡着。如果没有在游戏世界相遇,也许就永远不会相遇。苏沐秋有天问他:“打游戏开心吗?”好像他自己已经是有些迷惑的了。嘉世的合约摊在桌上,天悬得高高的,房间里一半阴沉一半亮堂。叶修一笑,冲他摆摆手:“跟哥走吧。”

 

他不能怀有自己没有前去的假想,总是目不斜视地在路上走着,不妥协也不回头。到很久以后才慢慢有了改变,变得会四下张望,会理解,知道怕的滋味。也许苏沐秋不要遇见他,去做个长寿的木匠,粉刷匠,二胡表演艺术家比较好。可惜时光不会等待谁,一去又是很多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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